憤怒掩蓋了雙眼,學長無私的愛,成了我對人生不滿的祭品……
國中時我喜歡一個學長,在保守的鄉下校園,即便我和他青梅竹馬一塊長大,所有心意還是只能密密珍藏,直到他國三那年決定從軍去,我才鼓起勇氣在他離鄉前一天,寫了生平第一封情書給他。
遞出情書 感動到哭
我一夜未睡,在天亮上學的路上,默默跟著他,看著學長高大的背影和寬闊的肩頭,想到明天再也不能一起去上學,手裡的情書就捏得更緊了,都快捏成鹹菜乾。終於,我勇敢的走到學長面前,把情書交給他,轉身飛奔而去,一邊跑一邊抹去眼角的淚,那是被自己勇氣感動的淚水,也是憂傷喜歡的人離開的淚水,那是我的人生第一次,感受愛情裡那複雜難懂的情緒。
學長到了軍校後,回給我一封情書,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男生對我的愛意。就這樣每天放學回家,最開心的莫過於看見那淺藍色的專用信封躺在書桌上,我拿著情書,躲到庭院,就著一樹蟬鳴細細閱讀他的一字一句,感受他的喜怒哀樂與思念,然後快快的拿筆寫下我的想法和鼓勵話語,在清晨上學的路上投進郵筒去。那是人生最快樂的初戀時光,青春的美好都寄寓在那小小一封信箋裡,每當看見綠衣人彎進我家巷口,心裡都是一陣悸動。
高中時家裡遭逢變故,我休學工作,在那個人生最艱難的階段,是學長耐心的一封一封寫信來,鼓勵我不要被現實擊倒。還記得學長休假到我上班的地方來看我,我不顧形象的撲進他懷中痛哭,學長把我緊緊擁在他寬闊的胸膛裡,輕吻我的額頭,我不爭氣的淚水浸濕他胸前的衣衫。
我本來以為,他的胸膛應該是我此生唯一的避風港,但年少的愛情總是脆弱不堪,我開始對人生很不滿意,覺得自己命運多舛,自卑又驕傲的情緒中,我忽然對學長滿紙的愛憐充滿憤恨,覺得他根本不瞭解我所經歷的苦,他卻只知道要我忍耐、要我堅強。
門內門外 各自流淚
憤怒和幼稚掩蓋我的雙眼,看不見當下初戀的美好,我開始拒絕回信,儘管學長的信越來越急切、憂傷,我卻執意不回,當時軍中管制仍嚴,學長要出外打一通電話多麼不容易,我卻任由他在電話那頭痴痴的等,好不容易休假來看我,我故意鎖上大門,任自己背靠著大門,聽見學長在門外痛哭敲門,即使我也早就難過到流淚了,也逞強著不願再見他一面。
終於學長寫來最後一封信,訴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煎熬,如果還有機會,他好想像之前那樣把我緊緊擁在懷裡,再也不放我走。之後那淺藍色的信箋越來越少見,直到不再出現。
我有時回家看見空蕩蕩的桌面,心裡還會湧現一絲不捨,終究,那是我從小仰望的人啊,在玩遊戲時總是護著我的那個男孩,總是把好吃的零食分給我的那個男孩,總是在擔任糾察隊時偷偷放遲到的我進校園的那個男孩……
想起那一年生澀的告白,心裡甜酸猶在。那疊淺藍色信箋,早已隨火光化成灰燼,散落在故鄉的風中。只有在多年後的現在,再想起那窄窄的一方淺藍,還是會有一絲酸楚在心頭。
微風╱高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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